《德涅女爵的教子》這天是凱(Kai)的忌日和生日。每年這個時候,我都會去他的墓前致意。 凱是在我們十三歲那年死的。那年和今年一樣,迎來寒冬。人們說,結冰的河面突然裂開,吞噬了凱和他的生日禮物──嶄新的雪橇。他們怕我掉淚,不讓我見他最後的模樣,但我還是哭了一整天。在他的葬禮上,大人們表情哀戚,凱的祖母(他唯一的家人)小聲地啜泣。棺材緩緩下降,幾個男人鏟起土堆,覆蓋新墓。 那天下了雪。 我母親總說,如果凱還活著,我大概會嫁給他。在我們這個小城鎮,嫁給童年玩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。他和我同齡,又是一起長大的鄰居。然而冬季的河水把他永遠凍結在童年裡,而時間流逝之快,如今我已比他年長七歲。 去墓園的路上,必須經過德涅(de Neige)女爵的大宅。這棟別墅位於城鎮邊緣,有著荒涼的院子和鐵黑色的柵欄,與所有住家保持距離。從我出生前,它就閒置在那,直到今年秋末才被女爵買下。她搬進去住時,已經入冬。 鎮上的人無不記得她抵達的情景。鑲著銀邊的黑馬車駛過,輕輕濺起雪花,在大宅門前停下。德涅女爵裹在毛皮大衣裡,通身銀白,舉手抬足是那樣端莊而優雅。 我們全都聽說過她的故事:一個貴族的獨生女,從她父親那裡繼承了頭銜。她在少女時期搭上北極探勘船,毫髮無傷歸來,由女王頒發勳章。她把獎金捐給了學院和科學機構,自己也做起研究。多年未婚,依舊沒有成家的打算。一個新時代的貴族。 她的經歷如此豐富,自然已近中年。然而她的臉卻像冰雪雕刻,潔白、美麗而冷淡,讓人猜不透年紀。 一個年輕的男伴接她走下馬車。她沒有轉頭看我們任何人一眼,徑直走向大宅,消失在門後。從那天起,我們偶爾只能看見鑲銀的黑馬車來去,她或大宅裡的人都不曾和我們互動,彷彿就此與世隔絕。 雪剛停,墓園裡沒有其他人。一個又一個墓碑佇立雪中。我小心翼翼踩過雪地,找到凱的墓。深灰色的石碑頂端積了雪,上頭刻著的姓名和生卒年卻依舊可見。 我伸手拂過墓碑,輕輕掃落白雪,即使隔著手套,依然感覺到冬季的冰冷。 一切是那樣寂靜,那樣空蕩。因此,當一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時,我一下就注意到,並且認出他來。那是德涅女爵的男伴──她的教子,至少人們是這樣說的。 我很驚訝,他竟會出現在這。他和他的教母都是外地人,沒理由來此悼念死者。確實,他並沒有特別在尋找哪塊墓地,只是沉浸在墓園的氣氛中。像平常人在林間小路散步那樣,他在冷雪和長眠的領地漫步。 你一看見他,就知道他屬於德涅女爵。和她一樣,他身形修長,神情冷漠。或許所有的貴族都是這個模樣。 我拉緊自己的披肩,將目光移回凱的墓。他的名字無聲地回應我的凝視,如死亡般平靜。 雪地輕輕發出嘆息。某個人的腳步隨之停駐。 我轉身,和他四目相望。德涅女爵的教子站在雪地上,隔著幾步之遠 。 如今我第一次這麼近地望著他,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看來冷若冰霜。不只因為他的臉輪廓銳利,嚴肅得不見微笑。在他的頭髮和眉眼上,有著冰晶灑落似的銀白,彷彿落雪停滯,忘記融化。就連他的雙眼也隱約帶著雪光。 他問我叫什麼名字,嗓音像冬夜裡的積雪,低沉而蒼白。 「吉爾達(Gerda)。」我回答,氣息在空氣中凝成白霧。 他說他的名字是凱。 每天,我們會沿著河岸散步。 微弱的陽光在冰封的河面閃爍,卻從未能夠點亮他的雙眼。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古老而嚴肅,不曾流露情緒。 他告訴我他的故事。像冰一點一滴融化,我逐漸瞭解他。 他是個年輕的科學家。在那之前,則是一個工匠的兒子,來自和這裡差不多規模的小鎮。靠著獎學金,他在首都最頂尖的學院做科學研究。因為表現卓越,人們的肯定接踵而至。學院的教授都認為,毫無疑問地,他將成為學界的新星。 某個冬夜, 在院長主辦的慈善晚宴上,他遇見了德涅女爵。 如傳聞所述,女爵態度冰冷、高高在上,但她在科學研究的名聲仍令他目眩。 她研究一切:天文學、古生物學、地質學──其中最吸引她的是數學。院長為兩人引薦。凱如願向女爵介紹自己,而女爵也稱讚了他的才華。 當晚宴結束,他們在下雪的戶外即將道別時,她給了他一個吻。淡淡的,幾乎不存在。那比他們周圍的空氣還冷。他覺得自己彷彿陷入深雪,輕輕顫抖。 於是她又給了他一個吻。 凱坐上她的馬車,消失在夜色中。 他輟學,放棄了在學院進行的研究,因為女爵家裡有他需要的一切藏書和儀器。凱明白自己仍有許多未知需要探索,只有她能教導他。有天,他會和她找到唯一不變的真理:永恆。 他希望我能參觀他的研究室。這天,德涅女爵乘馬車外出,並不在家。 鐵黑的柵欄圍繞著大宅冷清的院子,白雪覆蓋上頭,沒有一點花草的蹤跡。大門在凱撥動機關後開啟。令我意外的是,大宅裡沒有僕人走動,相當冷清。凱告訴我,女爵不喜歡雇用僕人。她總是在住所佈滿各種發明和機器、大大小小的齒輪和鏈帶,靠著這些打理生活所需。 我們順著黑色的樓梯而上。扶手綴有對稱的幾何圖形與螺旋雕花。到處都是鏡子和玻璃格窗,冬日的光線映照其上,使所有的裝潢都像結了冰一樣。 凱的研究室就藏在他的書房後。 在水晶吊燈和拱型窗的環繞下,一個接一個玻璃櫥櫃整齊地排列,裡面放著各種大小的慘白收藏。全都是動物骨骸。 我站在原地,看著那些彷彿是玻璃棺材的展示櫃,想像那些骨骸若仍是活物,這裡將會多麼喧囂,富有生命力,充滿認不完的飛禽走獸。但現在,它們永遠靜止在死亡中,雪白而安靜。這是一座玻璃與寒冰製成的動物園。 「這都是你自己做的?」我不禁問。 「不,不是。我沒有那樣的本事。」他靜靜地說,「她買下它們。我總是拿它們當作研究靈感。」 他來到其中一只玻璃櫃前,用銀鑰匙打開它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比手掌還小的骨骸,放在手心上。 「摸摸看。」 他邀請道。 我伸出手,卻仍有些猶疑。他的另一隻手輕觸我的手,引導我將手指停在骨骸上。我的指腹順著細小的白骨而下,感覺胸口緊縮起來。 「鳥的骨骸?」我問。他輕點頭。 「它們多麼精美,不是嗎?」凱說,「沒有任何瑕疵,完整而勻稱。」 我同意。即便是死亡也有它的美,但我仍然感到哀傷。 我好奇,這隻鳥兒活著時,有著什麼顏色的羽毛,又用什麼聲音鳴唱。 當我問起時,凱精準地答出這隻鳥的俗名、拉丁文的學名,牠的棲地、習性、平均壽命,各種從書中讀來的知識,但是──「我從沒聽過牠的歌聲。」他說。他的神情依舊平靜,然而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垂下目光,隱約浮現困惑和哀傷。 凱側過身子,近乎溫柔地把骨骸放回玻璃櫃裡,轉動鑰匙鎖上。 仲冬,積雪更深了。鎮民使勁剷雪,清出行走的道路。孩子們沿街打起雪仗,或是拉著雪橇賽跑。 夜裡,有對夫婦為慶祝新婚,舉辦了晚會。街上盡是白雪,室內卻充斥著溫暖的橙黃火光。小提琴和手風琴演奏著奔放的舞曲,笑聲和歡騰的叫喊不絕於耳。酒杯碰撞,腳步踩踏。我和鎮上的幾個小夥子輪流跳舞,幾乎數不清自己在人群中旋轉了多少次。 最後一次,我停了下來,因為凱的身影出現在門邊。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影,漆黑的夜色飄著飛雪。 人們也注意到了他。他們的動作慢下來,隨音樂停止。每雙眼睛都望著他,似乎不敢相信竟能看見他出現。凱環顧他們,有一刻似乎想後退離開。但接著,音樂重新響起,人們忘了他,繼續唱歌跳舞。 我穿過人群找到他。他站在那裡,望著我,嚴肅的表情稍微柔化。我微笑,深知他永遠拘束地難以展現心思。他願意來到這裡,想必鼓足了勇氣。 「她去了義大利。」凱說,「她想趁著冬天看看那些偉大的火山,艾特納和維蘇威。」 「你沒有跟著她?」 「我選擇留下來。我想,義大利從不讓我感興趣。」 我向他伸出手。「來吧,和我跳舞。」 我們相識以來,他第一次顯得手足無措。「我不會──不會跳這種。」 「不需要學。」我說,「我們總是隨興而舞。」 凱猶豫著,然後伸出手,試探地、小心翼翼地。我握住他的手,重新回到人群中,隨著小提琴和手風琴的節奏與他起舞。那晚,我沒再和任何人跳舞,除了他。 德涅女爵不在的日子,我們比從前更親近。在河岸的散步往往持續到日落時分。天氣漸漸回暖,冰雪開始融化。人們說,冬天快結束了。 凱沒再出現。 我躊躇著,終於禁不住擔心,來到德涅女爵的大宅前。院子依舊一片死寂,掩埋在積雪底下。沒人應門。我按照記憶,花了段時間找到開門的機關。室內的一切幾乎和記憶中一模一樣,只不過看來更加冰冷,死氣沉沉。所有的鏡子、所有的窗格,此刻都閃爍著蒼白的雪光。 我快步循著之前的路走上樓梯,沒去其他廳房。每踏上一階,都能感覺到四周的空氣變得更寒冷。 穿過書房後,我來到凱的研究室。他真的在那裡,獨自一人。 有一剎那,我以為他死了。 他動也不動地斜趴在桌上,雙眼無神,目光停駐在桌面散亂的紙張上。即使我走近,他也沒有察覺。桌上堆疊著書本,散落的紙張寫滿了字跡和算式,以及匆匆劃去的筆記。 凱的臉比起從前更顯消瘦。在他的眉眼和頭髮上,那些細小、冰晶似的銀白變得更明顯。他看來就像陷在雪中的病人。 「凱?」我輕聲呼喚。他沒有回應。直到我害怕地碰觸他,他才像從長睡中醒轉,靜靜回過神來,目光找到我。 「凱,是我。」我不禁說道。 他默不作聲地坐起,淡藍色的雙眼凝視著我,眼神黯淡。 「我接到電報。」他低聲說,氣息微弱,「她要回來了,我的研究卻毫無進展。我應該找到答案的,它們就藏在這些碎片裡,只要我知道如何拼湊。」他閉上眼,「但是這些天來,我覺得有部分的自己死了。」 「你需要休息。這會要你的命的。」 他輕輕搖頭。「你知道,她決定再次搬家嗎?到更北方去,某個更偏僻、更遠離人群的地方。冬季在那裡總是停留得更久。 」 我試著答話,卻覺得自己像被突然困在雪中,難以喘息。 「你也會走嗎?」終於,我開口問道。 凱輕輕睜開眼睛,望著我,淡藍色的眼睛既哀傷又困惑。 「我不知道。」他的聲音猶疑著,「我心裡有個聲音,不願離開你。但這些──這一切──」他看向四周,他所有的收藏、研究的心血,「我沒辦法。我沒辦法。」 他側過身子,像要避開一切,重新躲進寒冷中。那一刻,我突然了解:不只是他的外表,他的心也被封在僵冷的冰雪下。從前他覺得冷,所以忍不住接近生命,但溫熱終究反過來傷害他,使他像現在這樣難受。 他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。 「告訴我。如果我隨她到北方去,到永凍之地,某片荒原或者某座孤島,你會來見我嗎?你會寫信給我,或者打聽我的消息嗎? 」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,心跳幾乎停止。 「不。」我聽見自己說,聲音是那樣微弱。如果不是因為錯愕,我或許會抽開手。 他和我,我們彷彿都為那聲拒絕而震懾。但我知道那是實話。 「不,凱,我不會。」我告訴他,比之前更加堅決,「我不會等你,也不會穿過寒霜和冰雪,就為了知道你最後會在她和我之間選擇誰。你和我,凱──我們都是自由的。我會繼續過我的生活,在鎮上找個合適的年輕人嫁了。是的,他或許平庸,永遠比不上你,但至少我和他能在爐火邊終老。而你只會是這年寒冬的一段回憶。」 整座研究室似乎變得更冷了,我挺直身子,抵抗寒意。「我不能幫你選擇,凱。但我知道我的選擇。」 有很長一段時間,凱沒有說話。我等待著,彷彿在寒冷中努力保持清醒。究竟是誰先鬆開手,我永遠也不曉得。但我的手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冰冷。 「我瞭解了。」他靜靜地說。他的聲音從來不曾和此刻一樣,那麼像淡藍色的冰。凱垂下目光,重新望向桌上的手稿,沒有道別。 我也沒有。我只是默默起身,離開他的研究室,順著樓梯而下。淚水滑下臉頰時,我粗魯地抹去它們,知道我最多只會允許自己哭泣一天。 戶外,陽光依舊照在離開的小徑上。我把德涅女爵的大宅遠遠拋在背後,走回原來的生活。 德涅女爵回來的那天傍晚,凱和她乘著同一輛黑馬車離開。大宅再度空無一人。 鎮上,雪繼續融化。人們信誓旦旦地說,到了明早,大半的雪都會消融。 那天夜裡卻突然颳起風雪。 窗子格格作響,風聲呼嘯。沒人敢在戶外逗留。我們將門窗緊緊鎖上,很早便熄了燈,回房就寢。 整夜,風雪不停在窗外肆虐。我遲遲無法闔眼,最後只能起身,重新點燃燭火。在火光微弱的溫暖中,我坐在床上,盯著窗外飄零的白雪,好奇這場風雪是否會持續到明天清晨。 就在這時,有人敲響了我們的家門。 在風雪的呼嘯中,那陣敲門聲若隱若現。起初小心翼翼,最後越發急切。我抓起披肩圍上,深怕這陣突然的敲門聲會吵醒我的父母,快步下樓開門。 雪花飛舞而入,吹熄了我手中的燈火,使我的呼吸靜止。 凱站在那裡,臉上毫無血色,輕輕地顫抖。 他的大衣上盡是落雪,頭髮和臉上也散佈著冰晶。在他背後,漆黑的夜色裡只見銀白雪花,沒有馬車的影子。我當即瞭解到,他完全是徒步走來的。 他試圖開口,尋找著字句。最後,在他打顫的低音裡,我聽見自己的名字。 「吉爾達。」 他凝視著我,然後逐漸找回力氣。「我穿越了冰雪而來,為了你。」 我將他拉進門,緊緊抱在懷裡,把狂亂的風雪鎖在門外。 他比冰還冷。我升起爐火,讓他在火邊坐下,裹在我的披肩裡,隨後又加上一條毯子。有段時間,我們誰也沒有說話,只是望著彼此。 凱先打破了沉默,告訴我在馬車上發生的事。 他們連夜北上。即使虛弱無力,他依然沒有放下那些手稿,一心想從中找到答案。然而他的筆尖在紙上的空白處半懸,好一陣子無法寫下任何東西。馬車輕輕搖晃,搖晃。隱約之間,他想起某段音樂。一首舞曲,還有橙黃的燈光。 一滴水珠突然落下,浸濕了紙張。 凱望著那個痕跡,眨了眨眼,彷彿從未見過那樣的事物。彷彿那是一個新發現,而他努力回想自己或許曾見過它。他的手指碰觸那個角落,然後移到臉上,感覺到溫熱的水滴從他的雙眼流下。在他心底,有個聲音泉湧而出。 停車,他聽見自己說,我必須回去。 德涅女爵望向他,告訴他這並不理智。於是他伸手開門,不顧她的反對。馬車急忙停下。車伕不願給他一匹馬,認為這樣能讓他打消念頭。女爵要他立刻回到車上。但凱只是拉緊大衣,轉身離開,往我們城鎮的方向前進。 他沒再回頭看那輛馬車。它是繼續停在那裡,或重新往北前進,答案都留在後方的夜色中,不得而知。 凱獨自一人走著,即使開始颳起風雪也不曾停下,不知道過了多久,終於回到鎮上。他敲門,詢問第一戶碰見的人家──這裡結婚最久的一對老夫婦──是否知道我住在何處。他們指引了他方向,試著挽留他,但他匆匆離開。 風雪讓小鎮變成陌生的模樣。他再度陷在雪中,認不得路,於是又敲響另一戶人家的門──是那對新婚夫婦,我們在他們的慶祝晚會上曾跳過舞。他們告訴他該怎麼走,也試著請他留下,卻沒能成功。 凱回到冰雪中,最後,來到我的家門前。 「告訴我,我來得不算太遲。」他說。 我撫摸他的臉,細碎的冰晶擦過我的指腹,冰冷得刺痛。於是我湊近他,親吻他的唇。它們雖然冰冷,卻是那樣柔軟。 當我們再次望向彼此時,有些變化似乎已悄然發生。在凱的頭髮和眉眼間,雪花逐漸融化。他的髮色變得比從前更深,血色一點一滴回到他的臉上。 我輕喃他的名字,又親吻他。這次持續得更深也更久,因為他將我拉近,回吻了我。 我們終於停下時,我重新看向他,清楚看見他的模樣。當他身上沒有一點冬雪時,他和鎮上任何一個青年是如此相仿。他的臉是那樣尋常,尋常得好看。他的頭髮是深沉的褐色,像過節時爐火裡燃燒的柴薪。他淡藍色的眼睛也變了,雖然顏色依舊,但終於染上火光的溫暖。 他的眼角有著淚光,卻是他伸出手,替我擦去即將落下的眼淚。 於是我微笑。凱嘗試著,輕輕揚起嘴角,自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。 在我上樓之前,我們在爐火邊又陪伴了彼此一會。他不反對在此小睡,度過這場冬夜。等到明天早上,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我父母解釋一切。可想而知,他們會對這位意外的訪客感到多麼驚訝。 窗外,風雪已經停了。夜是那樣安詳而寧靜。我好奇,當陽光再次灑落時,外頭的積雪將有多麼深。但那不重要。 冰會崩解,無論它有多冷多厚。你只需要找到一道裂縫使它破碎,或是給予一點溫暖使它融化。 冬季終將結束。就像人們說的,春天會重返大地。 |